禮貌式上床  

一男一女,之前偶然結識,交談甚酣,情投意合,相見恨晚。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時刻相互致電、約會、見面、吃飯、買醉、談天,當把一切能供消遣的地方都去過之後,當一切想說的話都說完之後,兩個人相視一笑,心知肚明地打上一台計程車,奔赴賓館的大床房,權當做最後一次深入的瞭解情況。

女人下床之後恍如隔夢,男人下床之後點上一支事後煙。內心有聲音在問責:為什麼一定要跟他上床呢?倆人內心同時響起一個恬淡而鎮定的聲音:“以當時的此情此景,我們除了開房還能做什麼?"

這樣的事情漆黑的午夜和偌大的城市,幾乎夜夜上演,絡繹不絕。

兩個人未必真心相愛,未必在某一刻怦然心動。只不過是因為見面已經一切就緒,不上床反倒覺得不合適,似乎是對對方的怠慢。

許多姑娘跟我無比糾結地提起過,自己所謂的一夜情經歷,其實大多源自於這種稀裡糊塗的“禮貌式上床”。

對於男人來說,一個並不熟絡她過去經歷的姑娘一字一頓,說到傷心處不禁哭著跌倒在你的懷裡,訴說著傷痕累累的往事,在你面前淚眼婆娑,幾欲把自己灌醉,你突然就動了同情心,想這麼用情的姑娘竟然總有王八蛋來刺激,於是敞開自己的懷抱,當兩張嘴巴貼在一起的時候,下半身氾濫的情欲已經控制不得,於是乾脆疊合在一起。

然而對於女人,一個男人也許沉默,但是眼角眉梢盡顯滄桑和歲月留給他的痕跡,陳年舊事的苦痛他並不一一述說,不過是眼角平添了幾條皺紋,酒吧響起老歌的時候他要多喝幾杯。能在如今想起,強迫自己付之一笑的往事,其實才是更讓人撕心裂肺的。於是姑娘突然心軟,當男人寬廣的手蓋上自己脊背的時候,她借著酒勁兒告訴自己,就用這個方式,和我的,或者是這個男人的往事,說再見吧。

禮貌式上床縱然跟一夜情沒有本質上區別,其實卻是最能凸顯出現代人的彷徨和對性的態度。當性已經變成一種慰藉和一種相互依靠的方式時,我突然覺得愛情在比較之下,已經顯得太過單薄。

仔細想來,這著實是可悲的,原來能在哭過之後撫慰我們的竟然不是信誓旦旦言行鑿鑿的愛情,而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體液交換。人們甘願為這種不確定的關係交付自己身體的原因,竟然是因為它的短暫、快樂、不必負責任,而這些跟脆弱自私的愛情比,顯得沉重和踏實了許多。

於是我並不覺得禮貌式上床可恥,而是覺得這樣的一個刹那格外令人感到悲催。禮貌式上床揭示了是人們心中的這麼一種最脆弱的情結。男女之間的事兒就是這樣,短暫的未必不幸福,廝守未必永恆。感情的事兒,確實有海枯石爛,但是短暫如煙花的故事,年年上演,當真你就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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